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泡沫,一戳就破!80余年前报告文学集掀开“孤岛”金融众生相(上)|热讯

时间 :2023-03-28 10:08:09   来源 : 上海市银行博物馆

文│刘平

现代战争不仅仅取决于军事上的对垒,而且包括了政治、经济、文化等在内的较量。抗战全面爆发后直至太平洋战争爆发前,政府是如何对银行进行监管的?上海金融界又究竟做了些什么?1941年3月出版的报告文学集《金融线上》,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。

安定金融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1937年八·一三事变发生当天,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向银行提存、抢购外汇、逃避资金和大幅度呆账等情况,国民政府财政部即宣布上海银钱业停业三天。 8月15日,财政部又公布了以限制提存、鼓励存款为主要内容的《非常时期安定金融办法》,如规定活期存款每户每星期提取限于5%,且总额不得超过150法币; 定期存款未到期者不得通融提取,用作抵押每户亦以法币1000元为限; 到期后如不欲转定期者,也须转作活期存款,并以原存款银行、钱庄为限,同业或客户汇款,一律以法币收付之。 为了避免该办法对工商业资金周转可能带来的消极影响,8月16日,财政部批准,上海市发布补充办法四条,以汇划票据弥补市场金融筹码不足。 对于财政部的这些规定,上海的多家银行并未认真执行。 “各行的业务在战前没有加以监察,办法颁布后又没有严格的检查制度,以致很多的银行在战事刚爆发的一天,预料到限制提存的可能性,没有将当天的日记帐和库存轧好,于是银行里的巨头们,及与巨头有交情的存户,他们尽管可以无限制提存,而把这些帐都记在限制提存办法的前一天,估计这笔数目是惊人的。 ”

8月13日,财政部下达了全市银钱业停业三天的命令。 《初阵》一文记录了某银行的“应变”。 朱经理“虽然平时是专爱无缘无故地发些脾气,但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,见识长,晓得做小职员们的苦处,虽在乱哄哄的时候,还能替职员们想到些万一之后的事情”,他于是很热心地奔告于四方: “你们可要预备点 短期内的家用零费呀,这一趟停市,说不定……而且……! ”于是出纳科大忙特忙起来……

营业主任陈先生摇摆着颀长的身躯,大模大样地把存折向孙主任的面前一丢,要拿三百。跑街蒋先生这时已闻风回来了,要拿二百。秦副理也从副理室送存折出来了,要五百。经理先生响着大喉咙:“孙先生给我留起五百。”同事们的存折,接二连三地向出纳科台上送。孙主任虽然忙得透不过气来,但碍于同事的情面,又有经理的“命令”,只好忙乱地入账,点钞票,分发给每个要钞票的人。

差不多每人都取好了现款,朱董事开始了训话:

这是时代的变更,我们做生意的商人,本来只知道买卖交易,不过在这时候,所谓国家兴亡,匹夫有责,我们也不得不尽国民一份子的责任,所以兄弟奉劝诸位,不要到外面去乱跑,也不要请假回去,一定要在行里服务到底,这也是我们守土的一部分责任,和在前方打仗是同一的有功的……

8月15日,即财政部下达《非常时期安定金融办法》的当天,《安定金融之前一刹那》一文如此描述:“早晨八点半左右,平常这时候,是只有几个年轻人会到行里,至于会计主任和其他同事要在九点左右才到,而经理呢,是非到十点、十一点不到的;然而今天这时候的办公室是非常嘈杂了。经理、会计主任,及几位他们的亲信都已到了办公室。他们的手里都握着一堆一堆的折子,储蓄部、往来部、经理室这几个地方来往着。”原来,昨晚上海银行公会开了会,“今天起又要限制提存了!”

接着,这些人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做付款的传票,都去把自己的折子补付隔日的帐了。 “一时钢笔写在纸上的瑟瑟声,算盘的笃声大作,这时候的办公精神是真可嘉许的呵,在以往,这种精神是不常见的啊。 ”九点了,所有的传票汇集后交给了记账员。 昨日的库存是75651.23元,可是现在加进了几张付出的传票,都是付的现金: 遂记10000元,骏记20000元,玉记10000元,德记5000元,钱记5000元,以上几个是行里几个上层的存折; 华记5000元,利记5000元,陆记10000,生记3000元,以上是所谓经理和会计主任介绍的存户。 最后,银行的库存只剩下2000多元了。

8月17日,战后开始营业第一天。 “一开门就显得与往日不同: 柜外挤满了人,尽向小窗口边挨。 小小地一个洞,同时塞进了五六只手。 铜栅的缝隙间也凌乱地伸进来,一个比一个向前伸。 各式的手举舞着各式的存折。 恳求,焦躁,喧哗,……乱成了一片。 ”

《通融》一文如此描述某银行出纳达先生的忙碌: “他得按余额百分之五计算出该支出的款项,代人写领款条,对印鉴。 而最麻烦费时的,倒在应付外来的问话,和拒绝那些硬要多支的顾客。 他知道战时国家对于控制游资的重要,自己在金融部门中所能做到的‘本位努力’,也就是这一点; 何况一早殷经理就亲自关照过: 对于部令必须严格遵守,私情通融一概不准。 所以每笔都认真计算,一些没有放松。 ”以下是几个实际场景的描述:

场景一

“ 先生请你写一写。—— 拿五十。”一只黑污的手递过个油光光的折子来。

达将它翻开,手在算珠上一拨:“只好每礼拜拿十八块。”

一张乌黑的脸贴上铜杆:“先生,我做的厂在虹口停工了,家里人逃出来预备回宁波,阿好请你帮帮忙?”忠厚的脸上陪着没可奈何的笑。

达先生同情他的遭遇,而且这样的资金谁也知道决不会逃避的。可是——“ 这是政府的命令, 我们不能作主的。——你下礼拜再来吧!”

“先生,我实在等钱用,不瞒你说,这点我们夫妻做生活积下来的钱,平时没有急事从不支用的,现在真是实在没法。——而且我屋里就要养小囝……”

赵主任手夹着香烟踱过来了。“今天人多,不要多搅时光。我们不能管你这许多,下礼拜再来拿好了。”

“那么给我拿廿五元好吧?”赵主任拿过折子来,“拿了廿元吧,下次不再通融了。”

“好好,谢谢你,——嘻嘻,实在没法。”

场景二

刚弄好抬起头,眼前又塞来了一个。“请你算一算好拿多少?”

达拿过来一算,“三十八。”

“拿五十好吧?”

“下礼拜再来好了。”

“ 帮帮忙好吧? —— 大家中国人。”这顾客倒聪明,在这时提出民族观念来确是最动人心。

“既是中国人倒应该遵守中国的法令,抢着提存大家没有好处。各位能够少拿就少拿,不要费了别人的时间。”

为了要使同样企图的人都听得,所以达提高了嗓子。

场景三

拍——一个折子跌在达正在写着的纸前。“喂!替我写一写。——人家等了半个钟头了。”是个华贵的女子,皱着眉,一手用手帕蒙了鼻子,一手伸过个图章来:“你替我结清。”

达翻开折子来,——余额三千五。“每礼拜拿一百五。”

“人家明天要动身到香港去,哪个再来拿呀?”

“这没有办法,大家一样的。”

“一百五十元够啥用场?——通融通融好啦。”

“这是上面的命令,我们不能作主的。”

“存在你们这里的钱不许用是啥道理?人家有急用。”

“这不是我们的意思,请你看看墙上的布告——这是政府的法令。”达指着才贴上去的布告——上面的浆糊还湿湿的,渗出了纸面。

“你这人怎么这样死板,我没有介空同你烦,我还要到别的银行里去呢。”

赵主任堆着笑容过来,对着余额望了一望:“要结清?那太多了,我们不能作主——我看少支一点,好吧?”

“我要全支出来。否则请你让我打个电话给你们总行里的陈经理,我自己同他商量。”

“那再好没有,不过我看陈经理今天一定很忙,你同我们这里的殷经理接头也是一样。那么请进来。”赵主任摊着手让她走进了柜台:在众目睽睽下,她骄慢地走进经理室。

达一个折子还没弄好,赵主任已经从经理室将她的折子拿来了,凑着达的耳旁:“殷经理已经答允了,请你将它结一结吧。”

手续还没办完,赵主任已在出纳处先拿了三千五的钞票进去。

达又在指着墙上的布告给人解释,按着余额在一元一角地拨着算珠了。

稳定法币

从抗战爆发到太平洋战争爆发前,安定金融主要通过稳定法币汇价来进行。当时国民政府在上海设立官方外汇市场,通过中央、中国、交通三行买卖外汇,以消耗官方的外汇储备来维持法币的汇价。但这一工作困难重重,正如孔祥熙所言:“一因我国有租界关系,政治力量无法控制;二因有外商银行买卖外汇无法制止;三因金融中心在上海,投机牟利之风盛行;四因敌伪在沪多方捣乱。”而时人对于法币未来的预期,无疑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因素。当时有不少人都认为“外汇将来终究要缩”,因此将大批法币,换取薄薄的一搭美票。于是,当时局出现暂时“和平空气”,汇票因而放长的时候,《投机》一文记录了在某银号一次口头上的讨论:

“要和平早就和平了,打到现在,还会和平吗?这种都是汉奸造的谣。”这是一位大学教授,为了花旗而发的言论。

“对啦!我想一定不会和平,那么,假使再打下去的话,日人经济恐慌,同样中国的经济,也会发生困难,所以法币终究要跌价。”这是代表实业家理想的话。

“现在的中国,除汉奸以外,谁也不愿和平,所以中国一定能坚决的抗战到底,同样的经济一定会逐步走上正轨,最近报纸上不是登载着内地金融巩固的情形,与工业矿业发达的消息吗?”一个小同事,忍不住插了一句嘴。

“哼!中国要不是接接连年的借外债,来购军火,早就通货膨胀了,现在欧战爆发,各国自顾不暇,中国还借得到外债吗?外债借不到,不用说,外汇一定要缩。”商人毕竟不凡,居然能估计到国外问题。

为了防止各地以汇款方式调集资金到上海购买外汇、逃避资金,1939年6月21日,财政部长孔祥熙自重庆发布“马电”,规定从6月22日起,上海银钱业提取存款,除政府需要及发放工资外,每周支取500元以内者,照付法币;超过500元者,以汇划支付,专供同业转账之用;上海以外各埠,仍照旧办理,至于将存款移存内地者,则不受该办法限制。

“马电”的行使,对竞购外汇者无疑是个致命的打击,“但因之,有钱人心更慌了,更相信中国经济没办法,于是拼命收集法币来购买外汇,以为这样,自己的身价才能保持,于是贴水的行市飞跃的上升,从隔天的五十到六十再涨到九十。 ”《 “马电”以后》一文写道: “由于往来户整万的法币存款开始冻结了,于是亲自上门来找跑街和经理商量通融一下的‘户限为穿’。 经理总是表示没有办法,‘是财政部的命令,这可以不履行呢? Ⅹ先生,您想。 ’当然,事情也有例外,譬如像经理的几个内亲,一清早就提了五千去。 但这是不值得奇怪的,谁叫他不是经理的内亲呢! ”在这种情形下,贴水生意实际已成为不少银行的生财之道。

场景再现

突然,一个满头大汗的人向老徐的柜台奔来:“收现!”气急败坏地。接过了票子, 是一家花号支出的——祈付法币一万元。老徐拿起“奉部令止介”图章,“扑”的一声敲上去。“退票!”让票子躺在柜台上。

“怎样?没有钱吗?”那个人显然急起来了。

“不是的,是财政部来的命令,从今天起上法币五百元的一律止介。”老徐解释着。

“先生!那是昨天期的呢?”边声明便将票子拿进来,那只手显得有些不自在。

会计主任也过来看,不错,票子上的日期清清楚楚的写着“六月廿一日。”于是大家踌躇了一回。“为什么昨天不来收呢?”会计主任翻覆着手里那张支票。

“收到迟了,来不及付银行。”

“ 那只好算你晦气, 今天不能介。”那张票子重新躺到柜台上。

“可以想法子吗?先生!”那个近乎哀求了。

“ 是部令呀!有什么法子好想呢!”

“可是出票的日脚是廿一呀!您不相信可以到下家去问。”

“我也相信是廿一呀!可是你来迟了一步。”

从柜台上拾起票子,对方呆住了,看看壁上的时钟,快近三点半,焦急的影子可以在他面部的每一个动作上找到。

“可不可以先收一半呢?先生,还有一半明天来拿。”沉吟了一回,那张二万元的票子又塞进来。

“也不行,最变通的办法是凭票每星期来拿五百元。”

“ 我等着解关呢!在四点钟以前。”

经理听讲账房里有人在争论,也跑过来了,面向会计主任:“什么事?”

“收现的,是昨天的票子。”说着把那张票子递过去。

看了一下支票的压脚图章,问立在对面的会计主任:“那家花号法币存着吗?”

“存着,六万五。”翻了一下“摘数”簿子,那个回答。

经理摇摇头,把票子退回过去:“财政部的命令,伍百元以上介‘汇划’。你要收,就只好收汇划。”

“今天贴水什么行市?”

“九十元!”

“那个吃亏太多了。先生!您一样可以付廿一账的呀!”

“那末——你只好带回去了。”票子又一次地躺倒柜台上。柜台外面是一只尴尬面孔,每一条皱纹里住满汗水,有几处已经吊下来了,可是他想不到用手帕去揩。再看钟点又过了十分:“贴一些手续费怎样?”对方忍痛牺牲了。

“你肯出几钱呢?”经理觉着机会来了。

“二百!”咬了下嘴唇。

“ 我看还是带回去吧, 免得吃亏。”

“依你说多少呢?”两只眼睛注视着经理干瘪的面庞,静待着判决。

“照市价两万‘汇划’贴钞票就得一千八百。”

“一千八百!”像一个无罪的囚犯被判处三年徒刑一样,本来已经尴尬的面孔更怔住了。同事们看经理亲自交涉着,不敢置可否。

“先生,别太心黑,票子的本身就是法币呀!”声音像罪犯呼冤似的。

经理泰然地无动于衷:“可是在今天是和‘汇划’一样了。”

“五百怎么样?”

“廿五元的贴水是一年前的行市了,没处去贴,你要收,照昨天的市价五十元算再客气没有了。”斜叉着左手,很幽闲地期待着对方的回答。

沉默了二分钟以后,对方终于屈服下来。于是老徐奉命到库里拿一万九千钞票出来,把二万元的一张法币支票收回。一面依旧付那家花号廿一期头的账。

“这票生意倒做得。”看那人出去了,裘经理很有兴趣地回味着,顺便看了看同事们的脸。于是有人附和起来了,但也有人暗骂着:“简直是抢!”

“上海市银行博物馆”官方公众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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